小容扑哧一声戳他一下,眼眶微微湿润。
昏仪定于八月三十,八月十六那日,舒长昼带着小容去了趟东县。
尼姑庵早已废弃,小容十分留恋地四处看了看。鉴于这是洛南王的地盘,以后不可能常来,须这时仔仔细细将一草一木记在心底。
舒长昼却不以为然,很有把握地拍胸脯说总有一天会把东镇送给小容玩玩,何必那么感伤。
走过乱木丛生的林子,舒长昼望了望不远处山脚溪边的浅滩,转身捏了小容一把,气哼哼地道:“当初我在那儿吹了大半夜的冷风,还以为你不记得那些衣物了,差点就失了好机会。”
小容也不甘示弱:“谁让你半死不活躺在那儿!差点吓死我!”她转念想了想,恶声问道:“那晚你不会就在旁边一直看着我对簪子发呆吧?”
“被你发现了。”舒长昼不甘心,“你真把簪子给师兄了?”
“你说呢?”小容眨眨眼,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舒长昼眼睛转了几转,忽然坏笑道:“原来如此啊……那把簪子给我。”
小容很简单地打碎了他的幻想,“我给许自闲了。”
舒长昼当场震惊,小容却觉得很正常,“我毕竟欠他许多人情,他被郄修篁扶上皇位,必会被郄修篁利用。我给他的玉玺簪子,才是最好的筹码。”
虽然有不甘心,但舒长昼还是不得不同意这一点,最后只得悻悻地道:“希望你以后别胳膊肘往外拐就好。”
小容怒了,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舒长昼佯作吃痛,哎哎叫个不停,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玩也玩够了,舒长昼一手揽在小容肩上,声音也不由柔了几分:“走,我们回家。”
小容点点头,最后回望了一眼山林,目光不知落向何方。
——苍穹尽头,飞鸟入云,辽远中几分明媚,往无尽的苍峦翠色中铺展而去。
(全文完)
【番外一】舒长昼的小本本
近来靖南王府分外热闹。
在舒长昼第四次被踢出房后,所有侍卫在听梓的带领下乖乖回避三百步之外。
小容将舒长昼扔出房间后,转身异常悠闲地坐在房里喝茶,桌上摆着两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信。
许自闲依旧与郄修篁在帝京斗得如火如荼,只不过现在许自闲愈发老练,有成长为外表温柔内心强大的腹黑的潜质。
她低头看信,唇边眼角尽是微笑。
「……近来帝京并不太平,你若要想娘家去看看,须多带几个侍卫。我记得跟在靖南王身边有几个身手能过眼的,不妨试试去借来……」
敲门声意料中地响起,小容皱眉,扬声道:“进来。”
一只锦靴踩在门框上,舒长昼扒在门上往里看,眼泪汪汪地瞧着她。小白闲庭信步悠然进入,三两步窜在桌上,转身目光灼灼看着舒长昼。
“那个……阿朝你看,小白它要进来……”舒长昼笑得十分谄媚。
小容眼睛都不抬,“小白进来,你出去。”
“但……”
“没有但是!”小容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快点快点,别逼我让李管家来赶人。”
舒长昼终于忍不住了,立时拍门而起,嚷嚷道:“你这么欺负我,让朔阳上下怎么看我!”
小容眼神如冷箭,嗖嗖地射得他背脊发凉。她浅啜口茶,淡淡道:“让他们说去吧,你接着被我欺负就行。”
“你……”
小容懒得跟他争,“牙印。”
舒长昼陡然僵住。见他还不打算走,小容拔高声音,又说了一遍:“牙印!”
舒长昼悻悻离场,顺带剐了小白一眼。小白吃里扒外十分荣幸,转头朝小容乖乖叫起来。
走到寝屋拐角,舒长昼阴暗地低头,掏出一个小本本,用小容自制的细笔在上面写道:
「三月廿四日,被赶出寝居五次……」
于是第二天,舒王爷打算公报私仇。
借着处理公务的名义离府,舒长昼带着云绍听梓两人进了拾芳楼,往专用房间内大摇大摆一坐,洋洋自得等着来伺候的姑娘。
绘雪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转头去吩咐让一些姑娘上来伺候。此时却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袅袅上前,朝她礼了一礼,自告奋勇要求见靖南王。
这姑娘好生面熟又十分陌生,绘雪疑惑间挥挥帕子,让她进去了。
舒长昼见进来的只有一位姑娘,顿时大怒,正要叫绘雪来问问,那姑娘朝他娇羞地抬起头——
他顿时觉得天打五雷轰。
容姑娘笑盈盈看着他,却感觉阴寒至极。
听梓云绍自动退散,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容轻朝朝他温柔地笑:“王爷,这还真是巧啊。”
“巧……巧得很……”舒长昼出气多进气少,完全没了进拾芳楼的底气。
于是,舒长昼被扔出了拾芳楼。
灰溜溜地走在回府的偏僻小路上,舒长昼咬牙切齿地掏出小本子与笔,阴暗地又记了一页:
「三月廿五日,被扔出拾芳楼一次……」
在小容面前,舒长昼的战斗力实在低得惊人。
「三月廿六日,在寝居被痛打一次」
「三月廿九日,罚不许吃午饭一次」
「四月六日,罚抄心经三次」
……
【番外二】长阳遗梦
山风低哑而清爽,一阵阵吹过长阳行宫。檐下挂满的铜铃阵阵轻响,由风送入一间古老的寝殿内。
这间寝殿最初的主人乃是前朝景帝,殿内挂满白栖梧的画像。画中女子一颦一笑,活灵活现。
寝殿内陈设简单,帘幛低垂,有人静静躺在床上,另一手拿着什么东西,斜斜垂出幛外,薄帘下现出一只带了薄茧的手。一卷画作被他握在手中,也不知究竟绘了什么,竟让他陷入沉睡都没有放开。
此时天露晓色,东方的苍穹染上了鱼肚白。伴着宫漏的窸窣响声,床上的人准时睁眼,听见外面宫人们往来的动静。
有人进了寝殿,跪在床前,“陛下,是该起的时辰了。”
“唔……退下罢……”
“是。”
双方进行每天必行的程序,宫人依吩咐退下,只余他一人留在寝殿内,怔怔看着满室陈设出神。
解决洛南王意欲叛变的问题,并将洛南王九族下狱问斩流放,已是五年后了。他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后,一年中几乎有一半时间花在长阳行宫。偶尔来了兴致,还会临时改行程,去上京与靖北侯白端会上一面。
数百年未曾抬头过的皇族,此时在他手中隐隐有中兴之势。南边洛南王原先的封地尽数封给了靖南王,而靖南王也很爽快地派人到帝京,暗中给他递了意思,愿意支持皇族。
皇室宗谱上给他的名为楚远之,乃是皇族最后的血脉,却一直将臣子们的谏议抛在脑后,不愿纳妃嫔。至今宫内唯有一位白家的姑娘,封号还是他下旨提县主为郡主得来的,与白浅凝乃是远亲。
白端将这姑娘交给他时,单单说了一句话:
“臣遍寻全族,唯她与兰容最像,还望陛下多多放宽心思……”
他短促地笑了笑,转身时不经意将手里的画松开,画轴跌落在地,顺着帘幛滚了出去,在寝殿正中摊了开。
画上绘的乃是一位在荷塘边乘凉的女子,一旁亦有题诗:将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当初舒长昼派人来帝京,除了对他表态外,还将这幅画送给了他。
他自知明不可能,却无法自拔地越陷越深。时至如今,他仍会叹一声冤孽——但若是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仍会在那时去到园子里,帮她解围。
“咪呜……”
微弱的猫叫声自门口传来,花猫弄梅滴溜溜轻巧地窜进寝殿,转头见了地上有幅画,一双眼珠子一转,上来叼起画轴就往外拖。
“去!”他皱眉出声,弄梅惊了一跳,马上松开画轴。他正要起身去捡,冷不防一脚踩偏,卷着帘幛滚下了床。
寝殿内发出奇怪的声音,惊得外面等着伺候的宫人连声询问,他狼狈作答,捡了画轴自地上爬起,将衣裳抚平。
宫内的几株老桃花早在前些年就不开花了,似是因为根系被虫蛀坏,那老宫人年纪大了,记不大清,便没将这事告诉他。他知晓后十分失望,便在长阳行宫亲自植了两株桃树,桃树开花后他采了些桃花酿酒,来年再开坛来尝,却始终不是那种味道。
或许真如他那时说的一般,那桃花酿喝一坛就少一坛,此后再想喝,也没得机会了。
也不知她是哪儿触动了自己,明明那般莽撞,明明糊涂得令人着恼,却仿佛一剂灵药,使他从不得志的怨恨羞恼中逐渐挣脱出来。最后亦化作春风,拨动他心底那根弦,却独留他一人享受这余音绕梁,一生不绝。
冥冥中似有天数注定,注定这只是一场未做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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