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寒家住陕西山区,家境远非“贫寒”二字可以诠释,家里还有一个正在念高中的妹妹,父母供他上大学就已经是砸锅卖铁债台高筑了。上大学后,海寒再没要过家里一分钱,平时在学校做点零工吃住,而每年的学费,都是用特等奖学金去抵。以往两年,海寒都是班里毋庸置疑的学分第一,可是现在突然不是了,就注定他拿不到特等奖学金的四千块钱,也就注定了他今年交不起学费。
潇筱又不能借钱给他,他很理解穷学生的自尊心。既然海寒已经下定决心自食其力不跟家里要钱,那这时候再借钱给他,总归会伤了他的面子。
“不对啊!”潇筱自言自语,“周明平时学习成绩不如海寒的,怎么可能学分比海寒高?”
从兜里抽出根香烟点上,潇筱拿出支铅笔,开始帮海寒算学分。
潇筱算得很仔细,每零点一个学分都不放过。若是让班里的同学看见,一定会大跌眼镜,还从来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一遍盘查下来,潇筱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海寒的平时成绩分确实比周明高零点五,但是课外活动分比周明低零点七,这样折算下来,周明总学分就比海寒高了零点二。
“操!”潇筱一捶桌子,当真无力回天了,“妈的,要是把我当篮球社长的学分给他多好!”
潇筱倒在床上沉思,手里还捧着那张学分单不放,企图在周明的学分上找出点破绽。
周明的那零点七课外学分主要来源于一场比赛,他是演讲比赛的一等奖,按照道理来说,校级的比赛一等奖也的确有零点七学分的奖励;潇筱揉了揉脑袋,这一点看上去毫无破绽可寻。他又翻出了平时的班级成绩单,把海寒和周明的每门分数用红线标出来,一一核实,也确实跟奖学金单子上的一模一样,似乎没有丝毫漏洞。
潇筱自嘲地笑了笑,班里的学分统计一直是由团支书莫墨做的,虽说自己跟莫墨平时不怎么对付,但莫墨这人做事向来细心公正,不可能出现什么差错。
潇筱决定放弃了,还是偷偷藏点钱在海寒的枕头底下吧!
然而就在他准备把单子放回原处的时候,他又瞥了最后一眼,单子上一个词跳入他眼帘,顿时灵光一闪,潇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只见周明学分的那一栏里,赫然写着“中影大学社团演讲比赛一等奖”。
潇筱从大一下学期起,就在社团的篮球社里当社长,社团有什么活动他门儿清,可是从来就没举办过什么演讲比赛!!
也就是说,周明的这个一等奖根本就是假的;也就是说,周明的学分应该比海寒低;也就是说,特等奖学金应该是海寒的!!
猛吸一口烟,潇筱紧眯着眼睛。
莫墨昨晚连夜把学分又重新算了一遍,于是今早没去上课。刚睡醒宿舍就只剩他一个了,莫墨下床点了根烟,跷着腿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两张纸发呆。
一张学分统计单,另外还有一张奖状。
正出神,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连忙把学分单和奖状塞到抽屉里。
开门,见到的是同样叼着烟的潇筱。
莫墨把他让进宿舍,跶着拖鞋笑道:“挺执着的啊,中午我请你吃饭,那女孩的事你就别问了,当我欠你个人情!”
“少废话!”潇筱把手上的学分统计单重重地拍在莫墨的桌上,“你算的学分有问题!”
莫墨的脸立刻就黑了,快三年了,还没有人怀疑过他的细心和人品,深吸一口烟,莫墨找回了校辩论队长的刻薄:“你挂了五科,还想拿奖学金?”
潇筱冷笑:“整天正事不干,尽知道扯淡!周明的学分有问题,重算!”
莫墨怒极反笑,一把从墙上扯下成绩单丢给潇筱:“自己算去,要是有零点一分的错误我跟你姓!放心,只是简单的加减乘除,用不到微积分,你会算的!”
潇筱强忍下心头的怒气,心想着没必要跟这傻缺一般见识:“周明演讲比赛的零点七分是你给他加的?”
“是的。”
“你敢说这里面没问题?”
“我敢说”莫墨抬头对视潇筱,“没问题!”
“好,我来告诉你!”潇筱有恃无恐,“周明所谓的演讲比赛一等奖是社团颁发的,而社团”
“而社团从来没有举办过这样的比赛,对不对?”莫墨打断他,脸色波澜不惊。
“你知道!!?”如果说刚刚潇筱对莫墨是反感和气愤,那么现在就真切地觉得这货是个小人了,“周明给了你什么好处?”
莫墨的脸色绿了,“霍”地一声抽出抽屉,把那张奖状拍在潇筱面前:“这是周明演讲比赛的奖状,上面有社团的盖章和辅导员的签字。”
“那又怎样?”潇筱不以为然,“周明跟辅导员关系本来就好,弄一张奖状又不是什么难事。”
莫墨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在我这儿,有奖状,有盖章,有签字,它就是真的!”
“我知道了,你是不敢得罪辅导员!”潇筱抽着烟轻蔑地说,“我真搞不懂,当初怎么投票选了你这个懦夫当团支书。”
“你知道个屁!”莫墨指着潇筱的鼻子骂,“再说你算什么?这种事情轮得到你来管么?”
潇筱握紧双拳看着莫墨:“你还是个人吗?海寒家里有多苦你不知道?他如果拿不到特等就交不起学费你不知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么?”莫墨夸张地冷笑,“他就算饿死又关你什么事?”
“砰”地一声,潇筱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莫墨的脸上。
莫墨应声而倒。
心不古
麦当劳里,谷莉正在玩命跟一个汉堡较劲。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来说,或许上天最好的眷顾并不是一个让所有男人都疯狂的身材,而是一个怎么吃都毫不吸收的胃。
谷莉有幸得到了上天的偏爱,所以她有恃无恐。
坐在对面的黎霜看着她似笑非笑,右手以一个教科书般优雅的姿势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小抿一口,问道:“我和高阳的事,你都跟冷若炎说了?”
“嗯,说了。”由于嘴里含着一大块鸡肉,谷莉回答得有些刻意含糊。
“她什么反应?”黎霜紧接着问。
“没反应啊!”谷莉眼珠一转,喝了口可乐清洗口腔,“该吃吃,该睡睡。”
“哼。。。”黎霜冷哼一声,冷笑道,“没反应就对了,她就喜欢把什么苦都埋在心底。”
谷莉从一个黎霜发现不了的角度偷偷皱了皱眉头,说:“黎霜姐,没那么严重吧?”
“我就是瞧不惯她那自命清高的样子!”黎霜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杯子,“自以为多了不起,整天板着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的,不整整她她还以为天底下人都像她爹妈一样惯着她!”
谷莉咬了咬嘴中的吸管,又继续去跟那汉堡较劲,不吭声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夏初挑选了个主题为“彼岸花开”的精美信纸,用蝇头小楷写着她人生的第五十四封情书。而那前五十三封,正整整齐齐地锁在她右手边的铁盒子里。
夏初是一个天生被上帝眷顾的女孩。就拿同一个宿舍的几人来说,夏初有黎霜的心计,却厌恶玩弄手段;有着冷若炎的睿智,却又不爱过于招摇;也有谷莉的活泼,却又不屑于将活泼转变成可爱。
但或许当这么多特色集中于一人时,她就会变得没什么特色。所以,夏初也不像上面三人那般招蜂引蝶。男人们见到这样的女人潜意识里总是退避三舍,以至于夏初一直处于单身的状态。上帝果真是公平的。
作为系里公认的才女,她内敛而低调,像莫墨那种稍有点小才就忙着既写小说又敲散文的行为,夏初是不屑去做的。而夏初唯一的才华释放地,就是她的情书。每星期一封情书,她写得比日记还稳定。然而最奇葩莫过于,夏初的情书没有一个接收对象,似乎这些都只是作为收藏。
刚开始的时候,舍友们问她,写这些究竟有什么用?夏初只是笑笑,说:“留着,以后当嫁妆。”
黎霜感慨:“以后哪个男人要娶你,就凭这嫁妆,没一千万,想都别想!”
冷若炎不咸不淡地反驳:“要是遇不到真心的,一个亿也别想买走盒子里的一个字。”
谷莉却总会在旁边没心没肺:“费那个劲干嘛!哪个男人要是想娶我,送我一套极品游戏装备,我就屁颠屁颠跟他走了。”
“你可真贱。”黎霜笑。
“毛!”谷莉依旧吊儿郎当,“真要是遇着对的人,一套装备和那一盒情书的价值其实是一样的。”
此时的夏初,正在构思一个结尾。
“梦有多璀璨,心才会足够勇敢?勇敢到我安静地等你二十二年,带我去彼岸;心有多勇敢,梦才会这么璀璨?璀璨到我守着和你前生的约定,不见不散。”
当她决定用这首小诗给情书总结的时候,一个黑影在身后笼罩了她。
夏初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滴墨汁不偏不倚地滴在漂亮的信纸上,美玉有瑕了。
冷若炎看着她打趣:“梦有多狂野,心才会这么眷恋?眷恋到我在你身后站了三分钟,你都视而不见?”
夏初气结:“冷若炎!你不仅毁了我一封情书还擅自偷窥,你就说说怎么赔偿吧!我可记得你自己说过,我的情书里每个字都值一个亿的!”
冷若炎脱下外套扔在床上,面无表情:“我站在自己的宿舍里看着自己的东西,你的情书不幸被我看到有两个原因:一、你防范意识太差;二、我记忆能力超强。对于这两点,我都不想负任何责任。”
夏初早料到冷若炎会上纲上线地逃避责任,开始笑嘻嘻地胡搅蛮缠:“我不管那么多,我说不过你并不代表你是对的!反正我现在受伤了,你要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你就要赔偿我!”
冷若炎拿她毫无办法,抚着额头欣赏着夏初的淘气:“我要是个男人肯定把你给收了!要不我把小莫子介绍给你吧,你俩一样的烦人,凑一对互相折腾,我就一下子省心了好多。”
夏初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去!我不认识莫墨?要你给我们介绍?”
“你俩不还停留在神交的阶段么,没我这个红娘,注定成不了事儿!”冷若炎先是搂住夏初的肩膀,又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觉得你俩特合适,都那么地文艺。我敢保证,你俩要是成了,你把这一盒情书送给他,他绝对会回一盒情书给你。哇,这浪漫地。。。。。啧啧!”
“少来!”夏初斜眼看冷若炎,“莫墨早心有所属了,你就坑我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冷若炎惊诧,“我怎么不知道?”
夏初得瑟地笑:“因为你太笨呗!”
“你才笨!”
夏初抿嘴浅笑,不再逗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冷若炎面前:“呐,你把这个给我解决了,刚刚的事我就不予追究。”
冷若炎抬眼一看,纸上赫然写着“学校政教处征召学生秘书”的标题,不解地问:“嘛意思?”
“纸上不是写得很明白么?学校要召学生秘书啊。”夏初无辜地说,“本来呢,辅导员是让我去的,现在你正好撞在我枪口上,就劳烦你替我去啦。”
“不去!”冷若炎一口回绝。
“多好的事儿啊,干嘛不去?”夏初坐到椅子上进一步诱导,“你不是就快要入党了么,这时候好好在老师面前表现表现,还有钱拿,一举两得啊!”
冷若炎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我看你存心就是想把我赶出宿舍。”
夏初一愣神,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若炎,我真是为你好,你难道不觉得,你在这个宿舍待着一点都不开心么?”
“我”
“嘎吱”,宿舍的门被推开了,黎霜和谷莉俩人拎着大包小包跌跌撞撞地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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