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来烟灰缸掐灭了烟。
寂静里,窗外忽有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声音停下片刻,门铃叮咚叮咚响起。
他坐在沙发上不动,然而门外的人却十分笃定他在,很快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门板上也传来大力的拍打声。
这样下去,终究幼稚。
他并不想逃避,该来的总归会来,只是一时无动于衷,也忍不住那一丝多年漠然里的厌恶,终于皱眉起身,大踏步走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的人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臂,“跟我去医院!”
姚季恒用力甩开她的手,“岳莺,你应该去找医生。”
岳莺冷笑:“你是不敢去么?”
姚季恒冷静地说:“岳莺,你不用刺激我,今天我没时间去医院,而且他需要的是医生,我不认为他生病了和我见不见他有关系。”
岳莺的视线漫不经心瞥过他身后,忽然问:“你是真的要结婚?”
“对。”
“那你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么?还是因为你决定结婚了,她符合你结婚的条件,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岳莺,你知道的,诋毁旁人并不能让你自己显得高尚。”
“你以为她是圣女?”
“你可以走了。”
“等一等——”萋萋终于觉得是时候了,扬声一喊,从楼梯上走下来。
姚季恒听见她的声音,朝身后望,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岳莺刚刚为什么忽然岔开话题。
萋萋走过来,直接看着岳莺问:“你把话说清楚,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岳莺微笑:“这个问题温小姐不该问我,你可以问问季恒,我想他既然决定跟你结婚,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话是从你口里出来的,我现在就要你说。”
“温小姐,你是什么样的女人应该你自己最清楚,你反倒过来问我,这不是很奇怪么?”
“够了——”姚季恒握住萋萋的手,话却是对岳莺说,“你回去,如果他真的病重了,你来找我是没用的,作为女儿,你不妨多陪陪他。”
“可惜我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岳莺冷声丢下这句,扭头就走。
萋萋也用力甩开他的手。
姚季恒关上门,却若无其事地问:“你没睡着?”
萋萋冷笑:“那么吵我睡得着么?再说睡着了不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其实是被门铃声给叫起来的,以为他不在,便下楼,到了楼梯口,却正好看见他开门。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在场,只是他背对着她,没发现而已。
姚季恒顿了顿,说:“萋萋,要和你结婚的是我,岳莺的话你不用介意……”
“姚季恒,谁跟你说我在乎她说了什么?她谁也不是凭什么来说我?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跟她没关系!”
姚季恒沉默不语。这样竖起满身冰冷防护罩的她也是那个他熟悉的桀骜不驯的温萋萋,他虽然心下不喜,可这也是他认识的温萋萋。
原本说好的晚饭后去接黑丑,被萋萋提前。姚季恒没有意见,在她拿起包包跨在肩上时,他也跟着拿起车钥匙。
一路上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冰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宠物店。
黑丑的喵叫声传来,萋萋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柔和。她从店员手里接过黑丑,摸了摸它的头,“怎么瘦了?”
店员立即叫苦:“我们一直喂的都是您带来的猫食,可是它就不好好吃,吃几口就逮着碗一腿蹬翻,检查了也没病,出去遛弯也特爱跑,就是没什么胃口,您看这猫食还剩下一半……”
黑丑喵喵叫。
站在萋萋身边的姚季恒不由对上黑丑那目光炯炯的大黑眼,这一瞧神采奕奕,倒没觉得哪儿瘦了多少,本来就是一只大胖猫,少了点肉不是更健康点儿么?当然,这话他谨慎地放在心里没说,只是适时地替店员说了一句公道话:“可能是不适应环境。”
萋萋瞟了他一眼,低头摸着黑丑的毛发安抚。
黑丑跟着主人耀武扬威地离开了宠物店,出门的时候还喵喵叫了几声。回到家以后,它仍然赖在萋萋身上不肯离开,脑袋直拱着她的胸口。萋萋心里最后那一丝残余的愤怒也被它温暖的身体拱走,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根本没必要为岳莺的话生气——她和姚季恒的婚姻本来就是建立在条件和利益之上,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也跟别人没关系,管别人说什么,他们都是和她不相干的人。她低头碰了碰黑丑的脸,只有它和她相依相伴。
姚季恒看得一阵怪异,虽然知道这只黑猫在她心里非同寻常,可是这样脸挨脸……
他忽然想起来问:“黑丑是公还是母?”虽然他也可以自己提起黑丑的尾巴分辨,但介于黑丑对他不善的态度,还是直接获得答案比较好。
萋萋小心翼翼把黑丑放地上,头也不抬地答:“女的,不过你放心,黑丑已经做了绝育手术,以后不会有很多小猫。”
她以为他是在担心这?姚季恒不管她的曲解,怪异地问:“那它不会发春?”
黑丑盘踞在萋萋脚边“喵喵”叫。
萋萋终于皱眉看他一眼,“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这是猫的正常生理渴求,哪里龌龊了?我只是想做了绝育手术也只能管绝育,应该管不了他春天求偶。”
萋萋冷冷说:“黑丑没有需求。”
姚季恒被噎了一下:“你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不需要?”
“不是谁都和你一样的。”
姚季恒彻底无语。
萋萋不想出去吃晚饭,他在她厨房看了看,冰箱里基本也没有可吃的食物了,于是只得叫了快餐外卖。晚饭后,萋萋去了一次卧室,出来后,什么也没说,也将一串钥匙递给了他。
姚季恒接过钥匙,未尝不明白这是因为他已给了她钥匙,可是拿着这串钥匙却仍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并不属于自己房子的钥匙,仿佛她这套小小的单身公寓以后也是他的家。
在他还犹自陷入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里时,却听见她的声音响起:“这几天你不用来了。”
他起初没有明白,下意识问:“你有事?”
“我身体不方便,今晚你也不用留下。”
姚季恒怔了一下,突然觉得手里的钥匙简直是一种无声的讥讽。他捏紧钥匙,一言不发,冷冷望着她。
萋萋说完话,径自低头收拾茶几上的披萨盒子。黑丑绕着茶几喵喵叫,她将一块吃剩的披萨夹给它。黑丑咬着披萨欢快地啃起来。
他幽深冰冷的双眸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打开门要迈步而出之时,手心里门把摩擦钥匙的一阵钝痛传来,他才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素来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姚季恒怒气勃发而出,摔门拂袖而去,关门的声音吓得黑丑一个颤抖,还没啃完的披萨掉到了地上。一直到那“砰”的一声静下来后,黑丑才奔到门边,朝着门“喵喵”叫。
萋萋没有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将晚餐的残羹冷炙扔进垃圾桶,顺手捡起黑
第26章 二十六终身依靠
第二天是假期最后一天;萋萋身体不舒服,可是离家一个多星期;屋子也得收拾整理。她叫来钟点工做了一次基本卫生;自己又把家里清理了一番;下午开车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也为黑丑补充了食物。提着满满两大购物袋费力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把袋子放在地上拿出钥匙开门时,她看着手指头上被重物勒出的细痕,突然也想起如果昨天不把姚季恒打发走;这些事原本是可以统统丢给他来做的;自己在床上躺一天都没问题。可是;再次提起地上的两个袋子进屋时,她很快又嘲笑起来了自己生出这种奇怪的念头。
最后,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归类放好时,她终于得出结论,她是还没从度假的日子里走出来。她重重提醒自己悠闲惬意的度假生活已经结束,而姚季恒在假期里所做的事也只是尽了未婚夫的职责而已,她得抹掉他在过去九天的陪伴下遗留下来的影子,不能再想着万事依赖他。
某一刻,看到包里多出的那一串钥匙时,她也想到了他们的婚姻,他们很快就将生活在一起。然而结婚的意义仅止于有了个男人做丈夫,丈夫是丈夫,没有男人会长久地停留在身边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即使是丈夫也不会。她曾以为像大山一样可信赖的亲生父亲早就以真实而惨痛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她——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是另一个人的终身依靠。
晚上萋萋没有胃口,为了身体着想,只是煮了一碗白米粥加蜂蜜吃了。甜甜热热的粥吃下去,身体也舒服多了。
晚饭后,她主动给还停留在上海的母亲打电话,告知不久前确定下来的婚期。
夏美茹听到婚礼日子和地点时,重复了一遍 :“圣诞节在波士顿?”
萋萋还没回答,却听见电话里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诧异地问:“妈,你和谁在一起?”
“我和你爸有点事情谈。”显然,她刚刚是重复给温以泽听的。
接下来,夏美茹不等萋萋反应过来,开始哗啦啦地反对波士顿婚礼,嫌那样太冷清,直说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婚礼根本就不叫婚礼,苦口婆心地劝说婚礼对女人有多重要,万万不可马虎。后来电话转移到温以泽手里,他更是气急败坏地说:“不管你们在哪儿结婚,一定要在家办一场婚礼。”
这一对离婚多年的男女再次联手软硬兼施,为着女儿的婚礼,他们的面子不允许女儿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嫁人了。
萋萋沉默地听着电话里父母此起彼伏的反对声,已经不想去追究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什么事情要约在一起谈,最后只是很想冷笑一声,家——她还有家吗?
挂断电话很久,她才留意到手机有新邮件提醒,邮件主题是:波士顿照片。这趟假期之行大多照片都是姚季恒拍的,在波士顿的时候,他曾问过她的邮箱,说要把他手机和相机里头的照片发给她。
她的电脑开着,上网登录邮箱查收,邮件正文是空白,只有一个压缩的附件包。她没有回复这封空白邮件,下载附件后解压,一张一张照片浏览而过,最后储存进自己的照片夹里。
和女儿通完电话后的温以泽和夏美茹也久久没法平静下来,说服不了固执的女儿,最后双双想到了这场婚姻的另一个当事人。
放在手边的电话响起时,姚季恒坐在家里书房,视线正不知道第几次无意识看向手机,似乎是回答他不自觉的等待,它忽然响了。他反倒顿了顿,然后又立即若无其事地接起。然而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又令他表面上已经平静的神色微变,因为在刚刚那短暂几秒时间里,他的视线似乎毫无焦点,一直忘了看来电显示,而拿到手机的第一秒已经放在了耳边接听。
姚季恒发邮件的时候未尝期待过会得到回复,昨天怒气勃发踏出那套房子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做到丢下的那句话,至少这几天之内是不会“打扰”她的。其实他今天已经进入工作状态,长假后自然有一堆工作亟待处理。在书房呆了一天,晚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后,留意到时间想起来还没吃晚饭,然后又自然而然想起不知她吃晚饭了没有,这一天是如何过的。想来想去,又想到了刚刚过去的假期,于是就给她发了那封邮件。
可是在邮件发完大半个钟头里却不时看一眼还没退出的邮箱,也拿起手机看了看,放在手边。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筋不受自己控制,和那一头连在一起,被牵引着,于是他的动作和视线便也被牵引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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