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道:“如此也好。”
贾环看了圈儿,没见薛姨妈的人影儿,奇道:“姨妈今日怎么没来?”
贾母笑道:“姨太太在为她家的哥儿准备婚事呢!”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
薛大脑袋这次不会还娶河东狮吧?
他看向下座的薛宝钗,问道:“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薛宝钗笑道:“是何家……也是皇商,如今在内务府做主事,是内务府世家。他家家主,和我爹生前是好友。哥哥去他家拜会过几次,不知怎么就落进他们家眼里,打发媒人来提了提……”
“何家,何家……”
贾环闻言,眉头微皱,念叨了两声后,面色一冷,嘿的冷笑了声。
见他这般,薛宝钗忙站了起来,紧张道:“环哥儿,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贾环轻蔑道:“这个何家,是九郡王的门人。若非如此,在内务府也坐不稳这么些年。
如今陛下将将把内务府收回来,九郡王也要被打发到西域去劳军……
临走前,九郡王将内务府的银子四处送人,嘿!
陛下接手内务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上下清洗几遍。
何家这个时候派人来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都明白,何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不是相中了薛蟠,而是看中了贾家的势力,这是要寻找新靠山救命。
只是这般做法,忒小瞧了薛家去。
又将薛家置于何地?
见薛宝钗脸色难看,贾环笑道:“行了,你也别在这生气了,回去把情况跟姨妈说一说,告诉姨妈也别生气,和一群就要倒霉的人,没必要生气。”
贾母也道:“环哥儿说的是,宝丫头,你去吧。”
薛宝钗闻言,勉强一笑,同贾母行了礼后,又感激的看了看贾环,出门回家去了……
待薛宝钗离去后,贾母对家里姊妹们道:“这世道就是这般,许多看起来很好的事,背后总有见不得人的算计。日后你们都是要做当家太太的人,当记得今日的事,不可让人轻易算计了去。”
……
从荣国府回来后,在宁安堂,贾环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将今日之陛见,完整的说了遍后,问道:“索兄,宫里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原先我们以为,咸福宫里的那位,地位未必能保。
可如今看来……”
索蓝宇坐在客位上,轻摇折扇,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公子不用担心,这不算什么。因为一个甄家的分量,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说?”
贾环问道。
索蓝宇轻笑道:“很简单,如果陛下真有心保那位,就不会婉言拒绝甄家其他几位姑娘的亲事了。”
贾环皱眉道:“拒绝了吗?只是推脱吧?”
索蓝宇呵呵笑道:“不过是给奉圣夫人存一份体面罢了……说起来,奉圣夫人也真是老了,二十年前,她就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一个太孙,一个亲王,一个文宗,一个武勋。
好大的胃口!
若真做到了,就算只做到一半,甄家至少可再保一甲子的富贵。
可是,宫里那位,已经忍甄家太久了。
江南重地,绝容不下一个一手遮天的甄家,再把持一甲子。
况且,他也不放心,通过姻亲,给咸福宫那位拉拢这么多帮手……”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贾环恍然。
不过随即,他又沉默了会儿,再道:“如此说来,甄家那位姑娘,怕是……”
索蓝宇肃穆道:“公子,事关天下大局,更涉及到贾家的生死之势,公子若还要为区区儿女情长牵绊,就太让人……”
未尽之言,就太让人失望了。
贾环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有数。还不至于妇人之仁到这个地步……”
……
渭水河道,浩浩汤汤,千帆林立。
各路商船,渡船,官船不计其数。
然而,如今河道中,最醒目的,却是一座缓缓而行的高大楼船。
尽管太上皇驾崩后,江南甄家的地位,几乎飞流直下。
但毕竟积威六十年,余威尚存,奉圣夫人仍在……
关键是,如今船上做乘之人,乃是东宫正妃,未来的皇后。
甄家到底会如何,谁也摸不准脉。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好轻慢了去。
因此,金陵方面特意安排出了一座极奢华的大船,护送甄府四小姐进京。
楼高三层,布局华美。
论享受,天下少有比江南更会受用的地方了。
而且极稳,在渭河里游浮,船上根本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船中一应摆设家俬,均极为华贵舒适。
与其说是一座船,不如说是一座宫殿。
然而,在楼船的最顶层,也是最奢华的一层楼上,甄玉嬛心里,却没有一丝受用的感觉。
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渐渐繁华的河岸码头,甄玉嬛心里说不出的冷意。
和贾家不同,贾家四个女孩子里,贾母最喜欢三丫头贾探春。
而在甄家,奉圣夫人最喜欢的,却是这位四姑娘。
概因为这位四姑娘,不仅生的极美,而且还极聪慧。
家里传言,其幼年时,曾有江南铁口神断看过她的面相,言其面相贵重之极,更甚奉圣夫人。
也因此,后来太上皇为皇太孙说亲,奉圣夫人才会绕开她三个姐姐,独独挑了她。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代,女儿家还有什么比做皇后更好的出路吗?
无数女儿家一辈子都想戴一回凤冠霞帔,但通常也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能戴一回。
可是,做了皇后后,却可以每天都戴。
甄玉嬛不是畏缩的性子,若真能如此,她心里虽然紧张,却不会感到寒意。
可是,少有人知道,她在家里,常喜欢去前厅的书房,借着替父亲打扫书房之便,看甄钐嬲缬未淼墓瘢褪占耐饨绲南1?br/>
甄家明面上地位不高,但实际上,却肩负着替朝廷侦查江南士林动静的职责。
虽不是特务,但也是一种耳目。
监查能力不弱。
除了江南外,在京城,也安放了不少人手。
因为总要知道京里的动静……
如此一来,从铁网山之夜起,近半年来的动向,竟被甄玉嬛悉数所知。
包括,东宫如今的处境,也包括,皇帝对东宫的态度。
她自然不会如同甄家的那几个婆子一般,以为她未来一定能成为一国国母,贵不可言。
只是,就算知道处境会不妙,又能如何呢?
正因为她知道的多,也了解到了甄家的处境,甚至,比甄应嘉和甄羁吹母宄?br/>
甄家,几乎已经到了必败之境。
一旦奉圣夫人逝去……
前途多舛。
唉……
如今看来,唯一的一线生机,却只能在她身上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楼船窗外迥然异于江南秀丽风光的景色,靓丽秀美的甄玉嬛心中,更添了几分肃重。
第九百六十八章 福祸相倚
宁国府后街,薛家宅院。
薛姨妈和蔼可亲,满面笑容的与一遍身珠钗的妇女亲切的说着家常。
言语中,多是薛蟠幼时的趣事,以及孝顺懂事……
而对面那妇人,则说着自家姑娘的知礼和女红如何出众。
旁边还有个做媒人的婆子,夸一阵薛家的体面,再夸一阵何家的门风。
总之,薛何两家,门当户对,般配之极。
薛蟠与何家姑娘,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乃天定的姻缘。
若是旁个事情,以薛姨妈的精明,其实很难被糊弄了去。
薛家这些年,多亏她操劳维持。
可是人都有命门,就是看不清的盲区。
薛蟠,就是薛姨妈的命门。
虽然她时常也骂他不争气,可自己的孩子,再怎么打骂,还是认为大都是好的。
在她心里,薛蟠可能也就比贾环差那么一丁点儿,却强过世上大多数人……
只可惜这一点,除了她以外,少有人能慧眼识人。
如今终于被外人看出这一点,薛姨妈心里岂有不高兴的?
连薛宝钗言语中都稀奇,何家人怎么对她哥哥看顺了眼……
可是在薛姨妈这里,何家看上薛蟠,那是他们有眼力,相中了一个宝!
论家世,两家都为皇商出身,可薛家却是都中第一流权贵贾家的姻亲,两家关系极好。
论家底,薛家就更不用说了,有数百万巨富。又不像旁些大户人家,一份家产无数张手等着分,薛家就独独薛蟠一人。
因此,对于此事,薛姨妈并未多疑什么。
一方刻意恭维,一方欢喜受用,谈话的气氛越来越好,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味道。
薛姨妈和何家太太,几乎都成了手帕交,姐妹淘……老姐妹淘。
媒人见气氛暖的差不多了,就满面笑容道:“既然两位太太都极满意,两家又那么合适,不如,今日就将婚书签下来吧?”
薛姨妈闻言一怔,然而没等她疑惑,就听那何家太太笑道:“太急了些吧?”薛姨妈也点点头。
下了婚书,就等于是在订亲。
岂能这般草率的?
订亲是要两家的亲戚们一起坐在一起,请冰人将两边情况说明,在商议好财礼聘礼,还要写好嫁妆单子。
一系列的老规矩,这都是礼数,岂能乱了?
那媒人却道:“若是寻常姻缘,自然要按老路数办,可如今这是天定的姻缘哪。再者说,两家府上又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穷酸人家,还会计较聘礼和嫁妆……”
这话,倒是又让薛姨妈点点头。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岂会在这种事上吝啬?
至于何家,她了解的不算太多,但既然也是皇商,而且还在内务府熬了这么些年,想来家底再弱也不会弱到哪去。
果不其然,就听那位何太太笑道:“这话倒也在理……我家姑娘在家里极受宠,几年前,家里那些亲戚就早早的都预备好了陪送嫁妆。
如今都中阔一点的府上,大家小姐出阁,也不过是三十二抬的嫁妆。
我家不提别的,只老太太就预备下了十二抬,再加上其他亲戚的,就已经有三十七八抬了。
我们老爷说了,虽然家里有哥儿,但多不争气,独爱这个冰雪聪明的姐儿,断不能委屈了她去。
就按六十四抬比着办,还不能糊弄,都得是好东西。
再加上城外的一座两千亩的庄子,城内朱雀大街临街的两处门面,居康坊的一座三进的宅子……”
“嘶!”
饶是薛家有巨万之富,她也没想到,何家会这么大的手笔。
不提那六十四抬的嫁妆,只说那座庄子,和朱雀大街临街的两处门面和居康坊的三进宅子,这三者相加,就是数万两银子的出息。
何家,竟已经富庶到了这个地步?
要知道,这和薛家送贾环百万两银子完全是两个概念。
相比于贾环带给薛家的,那百万两银子,其实真算不得什么。
可薛蟠却没有这份能为,让何家也赚下泼天的富贵……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给力,那么为了唯一的儿子,薛姨妈也准备出一次血本,在聘礼上,好生找回些面子。
她酝酿了下,道:“如此,那薛家的聘礼也……”
“太太且慢!”
然而没等薛姨妈亮出盘口,就被何家太太截住了话,薛姨妈一怔,就见何家太太笑容满面道:“太太勿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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