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此刻这般言语,显然亦是如此,怎能让视邬先生如帝师的隆正帝不恼?
贾环闻言后也不敢再放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沮丧之气。
邬先生面带笑意,对隆正道:“陛下何必动怒,对臣来说,‘妖师’之名,与宁侯的‘莽三郎’是一样的荣耀呢,呵呵呵。”
隆正帝闻言,也哼哼了声,觑眼看着贾环,颇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只觉得这小子就是一块滚刀肉。
论忠心是有的,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他。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深夜跑来相告此事。
他完全可以等太上皇出关后再献宝……
而且,贾环还和那边天然对立,所以,是一个可以放心笼络的人。
人品也还不坏,不贪婪……
可是,就是“一根筋”,而且胆大包天!
偏身后牵扯众多,让人轻易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着实有些头疼!
好在,此子对他这个皇帝,始终心怀敬意……
邬先生又呵呵笑道:“宁侯啊,你可不要太谦虚了。
你忘了你这‘莽三郎’的威名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不能下辣手杀人,难不成还不能邀请阿尔斯楞比武?
既然是比武,总有失手的时候吧?
一不小心,将扎萨克图亲王府给打破了些,也是有的……”
贾环闻言,“噔”的一下抬起头,惊喜的对着邬先生,道:“当真?”
邬先生与嘴角抽抽的隆正帝对视了眼后,笑呵呵的道:“自然当真。”
贾环又道:“那若是那些不要脸的以势压人,陛下会不会帮我?毕竟,太上皇闭关后,这天下最有权势的就是陛下了,人间至尊呢……”
一记马匹拍上去后,隆正帝心里倍儿爽,不过说出的话却没让贾环满意,他道:“你还用朕帮你吗?满朝武勋,你的影响力怕是比……”
“咳咳!”
邬先生打断了隆正帝的埋怨,隆正帝哼哼了声,瞥了眼贾环脸上非但没有诚惶诚恐之色,竟还有些小得意的神色,差点没气笑,不过心中的某处却又松快了些……
倒是赤子之心,喜怒形于色,总比满朝阴沉小人来的好。
隆正帝道:“朕乃天子,不可做的太过。
不过,若有人弹劾你,朕自然会压下。
至于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能为了。
你若自己不济,那也赖不得朕。”
贾环嘴巴一下咧的老大,笑道:“微臣谢主隆恩!”
“哼!”
隆正帝似乎被贾环脸上灿烂之极的笑容也给感染了,忍不住笑了声,不过还是警告道:“你自己注意分寸,阿尔斯楞绝不能有失。
一旦扎萨克图出了乱子,纵然厄罗斯原本只是屯兵威胁,怕也会趁机顺势南下。
这不是玩笑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贾环点点头,道:“臣省得,绝不会要他的命……哦对了,陛下,臣还有一事……”
“说!”
隆正帝饮了口参茶后,心里说不出的熨帖,眼见困顿近二十年的僵局就要有个突破了……
因此,他此时看贾环格外顺眼。
贾环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在西域时,曾听准格尔国师说过,武威侯秦梁之所以被伏,是因为我们内部有人勾结敌国,出卖大军所致……”
……
第五百一十五章 应承与拒绝
“岳钟琪?”
饶是忠顺王已经决定付出大代价来拉拢这位武臣之首,大秦太尉。
可是听到方南天的要求后,他还是忍不住色变,吸了口冷气。
“方大人,岳钟琪涉嫌勾结敌国,差点让西域二十万大军覆灭,此等大罪,如何能与他开脱?
父皇是信你绝不会与此事相干,你才没有被牵连进去,如今你躲那岳钟琪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敢往上碰?”
忠顺王连连摇头道。
这件事让太上皇都极为震怒,亲自下令严办,谁敢动歪脑筋?
方南天沉声道:“贾环竖子乱言,以死无对证之言构陷大将,焉能当真?”
忠顺王皱眉道:“谁会拿贾环的话当真?
可是秦梁总不会乱说吧?
那可是整整十八名斥候,齐齐自杀在大营里。
方太尉,你也是带老了兵的大将了,你自己说,这等骇人听闻的事里,难道真没有蹊跷?
偏岳钟琪又是负责训练斥候的,他哪里能脱得开责任?
这个不成,这个绝对不成……”
忠顺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连连拒绝。
他敢放纵文官贪财,他甚至敢卖官鬻爵,但涉及里通敌国之事,他却不敢触碰。
因为这是一条死线,太上皇划下的死线。
即使他再得太上皇的宠爱,他也绝不敢如此。
方南天面沉如水,道:“王爷,下官已经查过那十八名斥候的卷宗了,却发现他们竟然都是在军中待了至少三十年的老卒了。
即使放眼大秦百万军中,也很少再有比他们兵龄更长的老兵了。
兵龄如此之长,这是疑点之一。
第二,他们是回过武威营地受过训。
但,卷宗显示,他们在武威营地只待了短短三天。
这三天里,他们凭借娴熟的斥候技巧,轻易的通过了岳钟琪设立的斥候考核。
而后他们一天都没多留,就返回哈密卫大营了。
王爷,岳钟琪就算是神人,他也无法在短短三天内培养出十八名死士吧?
而且这些死士还都是兵龄之长,远胜岳钟琪的老兵。
要知道,这种见惯了生死的老兵,其心性之坚定,世上少有能及者。
若非如此,他们也无法在战场上活到今天。
这样的老兵,又岂是谁能在短短三天内感化成死士的?
这是疑点二。
第三,岳钟琪自从入了黄沙军团后,就一直被压制在后方。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下。
每日巡营点卯的人皆是秦梁所部的老部下,卷宗显示,从始至终,岳钟琪麾下的亲兵家将就没少过一人。
他又怎么可能去和千里之外的准格尔部产生联系?
这是疑点三。
最后,下官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去调查那十八名斥候的家人。
然而细查之后才发现,这十八名斥候的家人,竟然在过去的三十年内,一家接一家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下官派人细查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们去向的蛛丝马迹。
这是疑点四。
王爷,岳钟琪是下官的老部下了。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为人本分。
而且,他只是近些年来才逐渐崭露头角的将军而已。
他手中银钱有限,除了带兵打仗外,也没有其他的能为。
他又何来如此的通天之能,做出这等大事?
如果他有这等能为,那他连十八名斥候的家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走,他为何不将家中老父母和妻儿也一并转移走呢?
当然,下官也认可,武威侯秦梁被伏,与那十八名斥候自杀必有蹊跷。
可是,贾环所说的什么姓岳的将军内外勾结,却完全是莫须有之罪,乱扣帽子。
此间种种,还望王爷明察!”
方南天沉声之言,让忠顺王脸上连连色变,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吃惊不已。
如果说此事不是岳钟琪所为,那背后又是哪只黑手呢?
这只黑手,是否也太恐怖了些?
忠顺王沉默了片刻后,皱眉问道:“果真如此?”
方南天重重点头,道:“绝无半点虚言。王爷,下官愿以满门身家性命,担保岳钟琪无罪。”
“王爷,下官听着,那岳将军像真是被冤枉的。疑点太多啊……”
户部员外郎侯正开口说道,他算是忠顺王的智囊之一,鬼点子非常多,自号“小诸葛”。
见侯正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若真照方南天所言,岳钟琪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只是,这一口锅实在太黑了,又恰巧卡在他背上,着实难扒拉下来。
忠顺王听着纷纷扰扰的声音,眉头皱起,他屈指敲了敲眉心后,瞥了眼一直正色看着他的方南天,两人对视一眼后,忠顺王一咬牙,道:“好,明日上朝,本王就替你将岳钟琪保出来。
不过,等到本王保出岳钟琪,再与扎萨克图亲王府定完亲后……”
方南天眼帘垂下,淡淡的道:“到时,下官自然会与王爷一路。”
“好!”
……
“贾环,你所言当真?没有弄鬼?”
隆正帝面色凝重的看着贾环,沉声问道。
一旁的邬先生脸色也不轻松,眉头紧皱。
贾环点点头,道:“陛下面前,微臣不说假话。
当日微臣烧了准葛尔部的屯粮大营后,自知胜局已定,便不想让岳钟琪占便宜,才寻了个罪名将他拿下。
不瞒陛下,当时臣甚至都不知道那十八名斥候之事……”
“哼!你还有脸子说?
你当谁真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自作聪明!
若不是太上皇护着你,朕都不想饶你!
军国大事,也是你能乱来的?
再有下次,仔细你这张好皮!”
隆正帝虽然骂的凶狠,可眼中的宽慰之色却让一旁的邬先生直抽嘴角。
他知道,贾环那句“陛下面前不说假话”,打动了隆正帝的心思……
缺少尊重的人,自然会亲近尊重他的人。
而对亲近的人,隆正帝向来都是这种严厉的表现。
贾环脸上却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说道:“陛下,您这样子做,真的让微臣很为难。
您这让微臣日后到底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哼哼!”
隆正帝生生被气笑了,他都想上前踹贾环一脚。
可是看到他眼前的黑布,到底忍住了,笑骂道:“少在这里给朕卖乖,朕不是太上皇,不吃你这套……
你说那个叫什么……”
“克列谢夫!”
“嗯,那个克列谢夫说,是我大秦的人,而且还是军人,主动去和他们勾连的?他确定?”
隆正帝面色又严肃下来,沉声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微臣觉得,他没有骗咱们的理由。这个克列谢夫,出身显贵,为人高傲,并不不屑于说谎。”
隆正帝闻言,眉头紧皱,回头与邬先生对视了一眼,却发现邬先生的眼中也是满满的惊疑。
难道大秦军中,当真出现了居心叵测之辈?
甫一出手,就差点害死了武威侯秦梁,更损失了黄沙军团近十万大军。
此人到底是谁……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头绪后,隆正帝道:“岳钟琪先羁押到黑冰台吧,军中既然已经不安稳,那么兵部大牢里怕也不保险了……”
贾环点点头。
隆正帝又回来踱步了几趟,有些泄气道:“此事相干重大,也只有等太上皇出关后,下令黑冰台全力追查,才能查出头绪。”
贾环又点点头。
隆正帝见之又来气,也不知为何,他看着贾环那张自在脸,就忍不住想教训。
哼了声,隆正帝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宫吧。
你是外臣,不好在宫中耽搁久了……”
贾环闻言,有些急了,道:“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隆正闻言一怔,道:“朕忘了何事?”
贾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陛下,您看,这个……谦虚点说,厄罗斯十万铁骑犯境之事,应该可以说,是被微臣一力解决的。
这个……咱们这功劳……该怎么算?”
隆正帝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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