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初眼神中掠起几分错综之意,却也只是一闪而逝。
冷氏在冷宸瀚车祸身亡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酿起了轩然大波,股票跌得很厉害,连着两天跌停,第三天才有所回落,足见冷宸瀚对冷氏的影响号召力之强大。
这一点,他并没有告诉米珈,不想让她忧心,可是他不说,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妇人,报纸、媒体,想必也有针对的版面。
冷宸瀚之死,在本城还是比较轰动一时的,报纸、电视上针对他个人分析展开了大幅度地剖析,褒贬不一。
“冷氏股票跌得很厉害。”
米珈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这几天她无所事事,也翻来覆去看那些相关报道。
韩子初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连你都知道了。”
“子初,你要是能帮下就帮一把吧,他们孤儿寡母这阶段也不容易。”
要是那个人真的能够醒来,今后力挽狂澜,也不会少了他韩子初的好处。
韩子初点了点头,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你别把我想得这么不堪,我是喜欢好处,可也是有底线的。”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还不睡?”
小雪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房门口,揉着眼睛喊道,睡眼惺忪,看上去明显是没睡饱。
她睡到一半,醒来口渴,却没有发现床上有人,平日里妈妈都早早地陪她上床的,爸爸要么回去,要么偶尔在隔壁的客房留宿。
米珈一怔,两个人双双回头,他们没想到女儿会出来了,还赤着双脚,地板冰凉,她也不怕冷。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听了多少,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便斥责了一声,双双站了起来。
米珈陪她去睡觉,韩子初也累极了,去隔壁的客房将就着应付一晚。
有关冷宸瀚出事的消息,米珈跟小雪是只字未提,连对外宣布的车祸也没有告诉女儿。
搬出冷宅,她早就有了定论,女儿心里也是知晓的,所以搬走那天,也没有什么异议。
临睡前,小雪打了个哈欠,目光迷离,口齿含糊不清地问,“妈妈,冷叔叔是不是没有死?”
米珈猛然抬头去看,发现她已经阖上眼睡着了,这不是梦话,难道刚才自己跟韩子初的对话,她听了十之八九,小雪是个聪明的孩子,能够听得出些苗头,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明明没有告诉过她冷宸瀚出事了,为何她却知晓,米珈不认为女儿的洞察力有这么强,除非她看了电视要不碰了报纸?
*
以然去冷宅接小爵,被冷轩逸夫妇留下来吃了晚饭,她本也没心情做饭,可又不想委屈了小爵,亲自下厨都是强忍悲戚之心。
有好几回,把盐跟糖给搞混掉了,她自从会厨艺后,从来没有犯过这般低级的错误。
所以,冷轩逸夫妇留她,她也没推辞,冷家有佣人打理三餐,自然是不用动手。
冷轩逸夫妇吃得也不多,许是胃口跟心态都不行。
“以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冷氏?”
冷轩逸在饭后随口问了一句。
以然不明所以,他甚少用这么亲昵的称呼跟自己说过话,在她跟冷宸瀚两年的婚姻里,也没有过,只是她也没有感到受宠若惊,平淡地回了一句,“明天。”
冷氏的股票一直在跌,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冷氏这样永无止尽的衰竭下去而袖手旁观。
其实,冷家已经与她无关了,她虽然是冷宸瀚遗嘱里暂时接管冷氏的指定人,可是冷氏可没人认同她,何况她是名不正言不顺,她顶多算冷宸瀚的前妻,连妻子都算不上,多了一个前字,这个妻子便失了气势。
冷轩逸对她的回答也没有吃惊,只是站起身来吩咐道,“你过来一下。”
以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还是跟了过去。
他领着她进了他的书房,“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的是一个年代久远的木盒子,以然不解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立刻呆住了,这里头放着的是一个碧玉剔透的镯子,价值不菲。
冷轩逸徐徐开口,“这是我们冷家的传家之宝,冷氏最初就是靠这一只镯子创立的,创始人拿它典当了,后来花高价将它赎了出来。有几个老董事还是买这个镯子的账的,你明天去冷氏要记得戴上它,希望它能够多少帮的上点忙。还有,明天我跟你一道去公司。”
以然闻言,心中酸涩难言,她努力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嗯。”
这个时候,不是拿乔使性子的时候,以然知道冷轩逸愿意出马,也是希望冷氏能够尽量回到属于它的轨道上来。
这是他的心意,他对冷宸瀚的一片心意,生前没有好好疼过这个儿子,死后是真心起来了,以然没有拒绝,因为她更加明白的是她眼前极为需要这一份援助。
冷轩逸好歹曾经是冷氏的一把手,他带领的冷氏虽然没有创造出媲美冷宸瀚的辉煌格局来,也谱写了属于他那一代的耀眼一页。
“以后你还是叫我爸吧,宸瀚之前也是想跟你复婚的,他跟我提过,可是最终还是没等到这个机会。”
冷轩逸神色落寞,明明一抽一抽,痛得不可自抑。
他有些担心的看了她数眼,低声嘱咐道,“以后冷氏就靠你了,你要是支撑不住,我这个老头子派的上用场的地方,你就直接说,别一力承担。”
以然站在他的面前,冷轩逸在这些天,真的是苍老了不少,他原本的保养还不错,可是经历了丧子之痛,也变得不修边幅、无心打理,衰老尽现。
以然心里涌现了几许动容,声音顿时哑了下来,轻轻的喊了一声“爸”。
在这个当头,冷轩逸也可以选择置之不理的,这一份情,以然觉得她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可是她还是选择承了这份情,也许将来她需要劳驾他的地方多了去。
以然戴着镯子离开了冷宅,小爵手上抱了好几个玩具,都是冷宸瀚先前给他买的。
“妈妈,我明天回学校。”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爷爷今天跟他说了,爸爸没了,妈妈肯定很伤心,这个时候,他要坚强,不能拖妈妈后腿。
他似懂非懂,只知道他要振作起来,要替代爸爸照顾好妈妈。
妈妈还没原谅爸爸,那么就由他来让妈妈原谅爸爸,这样爸爸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会安心瞑目了。
“嗯,好,那妈妈明天就送小爵去学校。”
儿子突如其来的乖巧,让以然心里多出几分安慰来,她要去冷氏,便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爵的懂事,来得不会这般的巧,冷家两老想必也是提点过了。
这个时候,他们要摒弃一切,必须团结起来。
冷氏,她是要忙,可小爵,她也不能疏忽以对,冷宸瀚的死,是小爵心里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哪怕他不说,可是背对着自己还是默默流泪,以然知道他还是把冷宸瀚的死归咎到他自个儿身上去了。
要是他不是那么轻易相信人,就不会……
可没有一个人怪小爵,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沉甸甸得几乎踹不过起来。
小爵宁可人家打他骂他,都比现在对这事不闻不问来得好。
晚上,小爵睡着睡着突然大喊了一声“爸爸”,把以然吓了一跳,她慌乱之中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灯,小爵蜷缩着身子颤抖个不停。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委屈得噙着眼泪,“妈妈,我梦到爸爸了。”
以然将小爵拥入了怀中,动作轻柔地抚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小爵做恶梦了,不怕不怕。”
小爵隔了很久,才说,“妈妈,我们开着灯睡觉好不好?”
儿子明显有了心理阴影,以然觉得改天有必要带他去看下心理医生,要排解下他,这样长期淤积起来,定会对他今后造成很大的困扰。
“好。”
她并没有拒绝儿子。
两个人重新躺了下来,小爵的身子依偎着她入眠的,他沉睡中的呼吸,比以往急促了些。
床头这一盏灯灯光并不是极为明亮,可是以然却不习惯睡觉开着灯,她强迫自己跟着睡觉,明天,她要去冷氏见很多人。
那些人,比起姜振东来,更加的难缠,更加的难对付。
不知道有多少下马威在等着自己,所以她一定要养精蓄锐,神清气爽地去解决一切的阻碍。
小爵还没有醒来,以然打算让他多睡一会儿,自己先去洗漱了。
粥还在煲,需要等好一会,她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却没料到被封面人物刺痛了双眼,宛若被刚烧开的开水烫了手,忙不迭地丢掉。
冷宸瀚,杂志封面上的他,是如此的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他甚少接受采访,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本他接受采访的财经杂志。
这一本,是小爵从冷宸瀚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他并没有属于爸爸的照片。
封面上的他,比任何一个世界级男模还要来得吸引人眼球,他浑然天成的冷峻气质,是许多人一辈子模仿也望尘莫及的。
以然仓促间回了厨房,不甚打翻了正在煲的粥,陶瓷的bb煲,在花岗岩的地板砖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这一声响,许是动静太大了,把小爵都给震醒了,以然这才想起卧室的门她阖着并没有关了,这公寓是老式的,隔音效果自然是没有新建那些高档小区来得好。
“妈妈,你没事吧?”
小爵的这一声急切的呼唤,把以然走神恍惚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愣了愣后,便看到儿子站在厨房门口了,再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近在眼前了。
还抓住她的手,检查了起来,无恙之后,又还提着一颗心,继而退后一步将她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好几遍。
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儿子的紧张,都被以然看在了眼里。
她十分不是滋味,小爵才四岁,就知道关心人了,他真的是在几日之内长大了不少。
可是,又有谁愿意逼迫自己长大呢?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多好。
因为失去了爸爸,所以他才不得已逼迫他自己成长,以然的心,狠狠揪成了一团,眼眶也跟着微微红了起来。
“妈妈没事。”
她吸了一口鼻腔里泛起的酸意,将那一股翻腾的情绪给退了回去。
“妈妈只是不小心打翻了粥而已,把小爵给吓坏了是不是?”
这孩子,越来越敏感了,以然真有些为他担心,怕负荷太重承受不了。
他弯下腰,小手就开始捡起碎片来,以然忙拦住,“小爵你别捡,妈妈拿扫帚来扫,会划伤手的。”
小爵后知后觉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用了最笨的法子,于是乖乖退到一边让以然清理。
“妈妈,我们出去吃吧,以后早餐也不用特意做了,我们去外面随便吃点吧。”
他不想妈妈太累,体贴地建议道。
以然忍住了落泪的冲动,这孩子,能不能不要太懂事?
“嗯,好,以后我们早餐就外面吃,晚上回来妈妈给小爵做好吃的好不好?”
她答应了儿子,不想儿子过分操心,小爵这才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来,他本是一个很爱笑的孩子,可冷宸瀚之死,对他的影响打击太大,以至于他都忘了如何笑的。
这是走了后,以然头一回重见儿子的笑颜,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多笑笑的,何况小爵笑起来是真的赏心悦目。
以然清理好之后才忘了让儿子去洗漱,叹了口气,忙把小爵赶去洗漱去了。
她趁机坐了下来,小腿处有些疼,可能是刚才那粥太烫溅出的碎片碰了下,果不其然,她卷起裤子看了一下,红肿了,隐隐得还渗出了丁点的血丝来。
她又把卷起来的裤子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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