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
七年了,那个她曾经喊父亲的男人没有唤过她一次,他会说‘你走吧’,会说‘我叫人送你回去’,会说‘来这边一趟’……可是独独漏了一个称谓。
不过林夏想,也确实没有什么称呼适合的,就像她一样,对着那个男人还不是一样无话可说。
七年前他怎么喊她的呢……她都不记得了。
林夏说得那样无关紧要,似乎毫不在乎,可是再怎么云淡风轻的语气也遮掩不住眉间那萦绕不散的阴翳,那是她在沉痛,在失落。江在铖懂,只一眼就懂。
一个父亲,从不称呼自己的女儿,该是什么样的恨还到如此地步……林夏,那又是怎样,会伤心,会失落,会恨会痛吗?
林夏习惯性地举起杯子,杯中却空了,她看着远处,一眼的星光也不知什么时候全数陨落了。林夏不知道,江在铖黑色的眸中,她的影子,有着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酸楚。
这样的酸涩不适合林夏,至少江在铖觉得不适合,他便说:“你全喝了它?”
林夏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点头:“我和三杯以上才会醉。”
“这就后劲很大。”
“是有些热。”林夏脸上微微绯红,“要是醉了就麻烦了。”
“怎么说?”他似乎很有兴趣。
林夏笑着说:“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一个很大的词语,囊括了很多,江在铖不免想,会是怎样死缠烂打呢?林夏平日里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也会很有意思吧。
林夏放下空酒杯,看了一眼盘中红色的酒,收回手:“这种舞会很无聊呢,空气都有些压抑。”
还是少喝为妙,要真醉了,可就危险了。不过这酒很好喝,比以前喝过的都好喝。
江在铖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是有些。”
林夏一双弯弯的眸子四处梭巡:“我怎么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唇角忽而一笑,眸光潋滟,“难怪,空气不好,全是醋酸味,我先走了,你自己的解决,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林夏提着长长的裙摆便全身而退,很是潇洒。江在铖蹙眉:这个女人太嚣张了,罔顾游戏规则……可是嘴角却是始终噙着笑。他转过视线,笑意全无,唇角抿成一条线。
新欢旧爱一台戏……只是这主角走了,一众观众热情不散。
这新欢吗?自然是最近风头正盛,刚刚‘负气而走’的林夏,这旧爱,左看看,右看看,都是极品……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很美,不同于林初那种清澈,如果用一种花来比喻,应该是杜鹃,妖娆魅惑。
纯白色的裙摆齐膝,长长的卷发随意披散。女人长了一双很妖治的眼睛,斜长的凤眼,似有若无地挑着,眉毛修长,斜斜上扬,带着几分狡黠蛊惑。明明那样妖异的一个女人,却将纯白色穿得那样契合。
第十一章:戏子的舞会2
女人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江在铖左手边,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地东西:“在铖,这种舞会还是第一次见你带除了秘书以外的人。”
哦,那种东西叫做醋酸。
女人似乎并不在意旁人,靠着江在铖很近的距离,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毫不矫揉造作。远远的,林夏看着,下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江在铖似乎漫不经心,语气桀骜。
女人冷笑,精致的妆容似乎有些花容失色的味道。她敛了敛眸光里的荡漾,尽量平静,她问:“你和林夏的报道都是真的?”
江在铖反问:“有问题?”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让人遍体鳞伤,却又置身事外。
林夏想,江在铖就是一个多面体,有时候是狐狸,狡诈腹黑,有时候是冰凌,千古不化,有时候是妖孽,伤碎了一票子的芳心。林夏现在有些佩服林初了,这样的男人确实很难驾驭,薄情又难测。
那女人眼光温润,长睫忽闪忽闪,一字一字都说得艰涩无比:“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到底江在铖欠了什么桃花债啊?林夏不得而知了。
江在铖反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女人顾不得形象,一张妖娆美丽的脸很是失魂落魄,她泫然欲泣:“那我呢?我算什么,过去你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你不拒绝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女人的情绪都是需要一个突破口的,显然眼前女人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说女人所有的坏脾气都是被男人逼出来的,林夏似乎有些理解这句话了。
那边女人伤心欲绝,这边江在铖不咸不淡:“我好像不记得我有给过你任何错觉,我不拒绝你是因为我从来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到了那种需要拒绝的程度。”
男人无情起来是没有底线的,和女人执着起来一样,江在铖是那样无情的男人,这个女人也是那样执着的女人。
女人摇头,似乎很倔强,眼泪偏生不肯掉:“我不信你不懂,我进江氏为了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而是视而不见。似乎女人总喜欢自欺欺人得找一百个理由来自欺欺人。眼前女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那样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那样一段感人肺腑的告白,要是一般男人应该都会折服,将女人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吧,但是俨然,江在铖不是一般男人。
江在铖看着女人的眼,一字一字冰冷清楚,毫不含糊:“静海,我以为你一直很聪明。”他继续,一句比一句狠,“一个男人不爱你,你居然花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
这个男人不屑掩饰,我行我素地嚣张,不管是他的爱情还是他的商业,他都是主宰的那一方。这般魄力往好听的说叫强势,往难听的说叫狠辣。
真是绝情啊……林夏有些为女人惋惜了,原来她就是张静海啊,张氏银行的千金,含着金汤匙长大、货真价实的公主,为了江在铖抛开亿万家产的痴情人,可是一腔痴心给了江在铖那种无情的人。
林夏突然有些觉得冷,但愿,她的结局不会如此。
张静海咬着唇角,一字一字如裂帛断玉:“在铖,你真如此狠心,我们认识十五年了,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只求一个答案,十五年的执着,难道只是一厢情愿?叫她如何能甘心。这个男人是罂粟,是毒,她早就上了瘾。十五年前她还不懂爱,这人便入了骨,融了血,如何抽离地去?
江在铖对张静海的质问置若罔闻,不温不火地说着最无情的话语:“辞职吧,江氏不适合你,你父亲希望你接手银行。”
她问,终是忍不住眼泪滑下:“是你希望吧。”
江在铖毫不迟疑:“是。”
唇角抿得鲜红,她倔强:“可我偏不。”
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又有多少深情可以空付,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当做只是一场无果的梦。
“随你。”江在铖不再牵扯,丢下两个字便走了,那样潇洒地不屑一顾。
江在铖没有回头,不知道身后的张静海怔愣地看了她多久,带着那样绝望凄楚的眼。
可是林夏看到了,看到了这个男人如何的绝情。被江在铖爱上是幸,爱上江在铖便是劫。
明知道是劫,林夏也要全然谋划,就算是假装,她也要拉着江在铖一起入了这劫难。
江在铖如是有一天,你也被如此抛在身影之后,你会作何感想?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吧。林夏走开,戏完了,人也该散场了……
徒留一个人的悲伤还在继续,她怔愣地站着,望着已模糊的身影,轻声呢喃:“张静海,他说得没错,你不聪明,而且很傻,居然一厢情愿了十五年。”
江在铖置若罔闻,可是她自己却必须清醒。是啊,张静海清醒了,傻了十五年,清醒了……
那个男人说:一个男人不爱你,你居然花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
是啊,她是傻,可是不代表她不会痛……
脑中散碎了的记忆碎片突如其来地不休不止。
那时候张静海十岁,江在铖十一岁……她是银行世家的千金,他是黑道门派的少爷,不过点头之交,却在那一天翻天覆地地改变了。
那一天江在铖的父母下葬,血染满了整个葬礼……
她走散了,找不到家人,她很害怕,躲在白色的幕布下,瑟瑟发抖,偷偷看着外面的血雨腥风。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凉凉的温度,问他:“怕吗?”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父母认识的那个小哥哥,只见过一两次面,她抓紧他的手,用快要哭的语气说:“在铖哥哥,好多血。”
他笑着,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声音是说不出的好听:“女孩子还是不要见血的好。”拂着她的眼睛,睫毛都痒痒的,他继续说,“这样便不怕了。”
似乎就真的不怕了,莫名地觉得安心了,她说:“看不到了,不怕。”
不是安慰自己,也不是忘记了,是真的不害怕。因为那个人,虽然和她一般大,却始终觉得有他在,便不那么可怕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人都是他派人杀的,可是莫名其妙,她居然不害怕,不仅如此,甚至庆幸死得是那些人,不是他的在铖哥哥。
父亲说,他背景复杂,不能深交,她不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天缠着他。母亲说,他太狠厉薄凉,不能认真,十岁开始,她的眼里便再无他人。她抛弃了所有,她的身份,她优越的一切,她是这样的不屑一顾,却换来那个一句:我以为你很聪明……
是她傻,傻得无可救药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啊……
纸醉金迷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林夏却早已百无聊赖,江在铖似乎很忙,络绎不绝被一些搭讪,应该都是生意上的人。
说也奇怪,同为商人,别人一身铜臭,阿谀奉陈,无孔不入,偏偏江在铖遗世独立。真是差别啊!人与人果然分个三六九等。
林夏觉得有些饿了,拿了盘子去弄点吃的。可是还没等她填饱肚子,就有不速之客来了。
对方试探地问:“江在铖的女人?”
林夏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脸去,一张陌生的脸孔,林夏肯定没有见过。而且一张很柔美的脸,长在了一个脸上,却该死地不觉得娘气,还该死的好看。
这个男人很好看,比江在铖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妖孽等级。
不过,林夏向来对外貌免疫,自然不会被一张面皮给迷惑,淡淡地问:“好像我并不认识你。”
有点生人勿近地言外之意。
男人似乎有些诧异,应许是这张比起女子更甚的脸第一次被人视而不见吧。
那男人笑起来重瞳会微微半阖着,嗓音不想他的脸那般女性化:“会有机会认识的。你对你的男人很放心,还是不在意?居然能够这么淡定地看着。”
这男人应该是‘潜伏’了已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夏觉得她就是螳螂。
林夏语气冷冷淡淡,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吧,不奉陪了。”放下盘子,林夏转身便走,其实她根本还没吃几口。吃饭的时候果然不能被打扰,会倒胃口。
男人不疾不徐,倒是从容淡定得很:“这么急着走?”走近几步,他似笑非笑,重瞳里茶色点点,“确实很特别,江在铖的眼光果然每一次都很独到。”
男人的视线有些像盯着猎物的野兽,让林夏不舒服,很不舒服,这个男人是继江在铖之后一个不好应对的男人。林夏觉得还是远离为妙。她背对着他,冷哼:“这话你和江在铖说。”话音落,便继续抬步。
男人来了兴致,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你和江在铖,我可是有很多疑问,今天王氏的合作案,我也是投资方。”
林夏停住脚步,这个男人到底是敌是友?又知道些什么?林夏蹙眉,觉得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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