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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岚双唇紧抿，不发一言。
赵衍有些不乐意了，自己欺负尹岚可以，因为她欠他的，可别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肆意辱骂，往女人身上泼脏水，这让他很不爽。何况他从头到尾压根半点都看不上尹家那对活宝母女，于是沉下脸，开了口：“尹薇，这话就不对了。你、你妈和你爸平时怎么对岚岚，我想你们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都说人死如灯灭，死者为大，我也不便再说叔叔什么。可是——尹岚是你的亲姐姐，就算是同父异母，都没有做妹妹的扇姐姐巴掌的道理。就算是出了中国和亚洲、到了欧美，人家也会说你没家教的！”
“你！”尹薇的脸由红变黑转绿，气得浑身发颤，要不是顾忌赵衍是人高马大的男人和他的身份，她早就要扑上去撒泼了。
王红玉一见气氛不对，赵衍早就被这狐狸精的继女吃得死死的，明显是站在尹岚这一边，立刻停止了嚎丧，呵斥自己的女儿：“薇薇，不要再说了！岚岚已经很难过了，又不是她想这样的。赵总，你别生气啊，薇薇还小，出言不知轻重，她只是为她爸的突然去世伤心而已。老尹啊，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啊，我的命真苦啊啊啊……”
赵衍挑了挑眉，揉了揉耳朵，这老女人一定是没见识过自己的老妈——赵夫人吧，这样她才能明白，演技这东西么有天赋就是不行啊。
“岚岚，你脸色这么差，我们还是先回家吧。”赵衍轻轻揽过女人的肩膀，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他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纤瘦苗条的身子冰冷软绵，都快失去了生气。男人不再说什么，他一把抱起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出医院。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尹岚第一次顺从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反抗，也没有不满，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赵衍将瘦若无骨的女人抱到副驾驶位上，自己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
车子一反常态的缓慢向前行驶，车内的空气如同死去一般压抑寂静。
过了好久，赵衍似不耐这样的沉寂，开口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身边的女人没有依然说话，甚至没有丝毫声音，就这么笔直的看向前方。
当赵衍将车停在自家车库前时，他一回头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无声无息的流泪。
三天后，尹父的追悼会在一片烟雨中举行。
在尹岚的坚持下，赵衍并没有陪她参加追悼会。王红玉和尹薇这对母女上演惊心动魄的眼泪追逐战，两个女人跟约好了似的，一个刚停，一个又起，没完没了，呼天抢地。
尹岚从头到尾都戴着墨镜，看上去没什么表情，这样淡漠的态度引得不少过来吊唁的亲戚非议。
有个继母家的亲戚忍不住了，跳出来指责尹岚：“瞧瞧，有这样做女儿的吗？！亲爹走了，居然一点都不伤心。老尹啊，养儿养女有什么用，你走得这么急，亲生女儿都不愿为你掉一滴泪！”
尹岚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调头转身就走。
亲戚见尹岚如此这不知好歹，一时气急，拉上几个尹家人一起声讨起她来：
“真是白眼狼啊，我要是生出这种孩子还不如一头撞死了！”
“是啊，要嫁给有钱人，就不认自己亲爹了，这是家门不幸啊！”
“老尹地下有知，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闭得了眼？！”
王红玉很适时的凑了过来，哭得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老王，别太伤心了，要保重啊。”
“老尹走了，薇薇还需要你照顾呢，一定要注意身体。”
“是啊，老王，要节哀顺变。幸亏薇薇是个孝顺的孩子，只要再给她找个好人家，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谢谢、谢谢……”王红玉边哭边抬眼看向尹岚，“你们也别这样说岚岚，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个性比较沉静，不大爱说话，她爸走了，她怎么会不伤心呢？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表达罢了。”
“哼！”有个亲戚冷哼道，“父女亲情都是天生的，亲爹走了，猫啊狗啊都知道伤心难过，难不成这还要去学校学不成？！”
“放心吧，我会哭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岚开了口，语调幽冷，寒意森森，“在我妈的坟上，我会告诉她我爸如今要另葬他处，和别人同穴，她孤零零的在那个世界里等了那么多年，柔肠寸断，望眼欲穿，到头来终究还是座孤坟。”
尹岚的寥寥数语，让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第51章 美人鱼
尹岚独自一个人走出墓园，远远的甩掉王红玉和那些亲戚一大截。 当然，也没有人敢靠近她，或许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亦或许是害怕尹岚脸上的表情。
等候在门口多时的赵衍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情景，女人眼神空洞， 表情麻木，浑浑噩噩的走来，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气，好像她已然埋葬于此。赵衍不是没失去过亲人，他们走了的时候，他也很伤心，可不会像女人这样痛到噬魂夺魄。
尹岚径直从赵衍身边走过，似乎是根本没有看到他，直到男人唤了她第三声，她才木然的回头，看向他：“啊，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
“是吗？已经结束了。”
与她的面部表情相比，尹岚的声音始终都很平静。
最可怕的并非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而是就这么静默的不动声色的垮下来。
此时此刻，赵衍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他嚅嗫了片刻，开口道：“看来，我们的订婚要延期几天了。”
“随便……”
女人叹息般的话语转眼间随风而逝。
接下来的日子，尹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连赵家的客厅都很少下去，整天抱着毛毛缩在二楼赵衍的卧室里，要么看电视，要么玩游戏，要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
或许就像屠格涅夫说的，尹岚“正沉在河流的底层”，四周不管漂浮过什么东西，都与她无关。就算已濒临窒息，仍然固执的不肯露出水面，透一口气。几乎每一天，赵衍上班前女人是什么状态，下班回家后依然没什么改变。偶尔，赵衍想和女人亲昵一下，可尹岚就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依然美丽而呆滞。
这是要自己把自己虐死的节奏吗？！
赵衍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想了想，就亲自打电话给张萌萌。
张萌萌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附近的小餐馆用餐，当男人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传入她耳畔时，她一口海带汤喷了出来。
“萌萌，你怎么啦？”和她一起用餐的同事惊呼道。
张萌萌慌忙摆了摆手，一溜烟冲出了餐馆：“赵、赵衍，岚岚怎么了？”
原谅她此刻与赵衍的心有灵犀，张萌萌觉得男人给打电话的理由只有可能是这一个。
“尹岚的父亲去世了，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
“我知道了。”张萌萌挂了电话，立刻和公司领导请了假。
“毛毛，我来啦。”
狗的第六感往往比人强，张萌萌飞扑进来时，毛毛一溜烟躲进了双人床底。
尹岚正临窗而坐，有些意外的看着好友排闼直入。
当张萌萌看见尹岚的模样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泪意直逼眼角。数日不见，尹岚越发美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好像美人鱼似的，只要在阳光下晒一晒，就会化为泡沫。她急忙偏过头，弯下腰，掀起床单找毛毛，毛毛吓得蹭地从床底躲进女主人怀里。
等到眼里的模糊再次变得清晰，张萌萌勉强将嘴角弯起弧度，来到尹岚身边，用同样瘦弱的手臂将她抱住：“苍天有眼，惩罚的是他，不是你。”
尹岚笑了，却比哭还要难看：“不知从何时开始就错了，然后一错再错，如今我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只求终有错到极点的时候，便不会再错。”
张萌萌用力抱紧了尹岚：“别再说了，也别再想了，不管怎么样，赵衍还在你的身边，不久之后你将成为他的妻子，拥有自己的新家。”
尹岚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是啊，或许吧。”
三月二十二日
英国，am7：00
远在大洋彼岸的冯小曼定定的看了日历一会儿，用红色水笔在这一天的日期上画了个圆圆的圈，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拎起手包，开车去医院。
瑞士，am7：00
赵家二老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活方式，不论昨天坐火车去少女峰有多累，天蒙蒙亮已经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去酒店里的餐厅用早餐。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赵老爷子疑惑的上前开了门。
“哎呀，总算找到你们了，打了你们多少电话，怎么总是正在通话中啊？！”门一开，兴冲冲闯进来的是赵老爷子的老乡，姓李，在瑞士生活多年，不久前刚刚回中国探亲。
这是余秀惠的精心安排，得知老公早有外遇，在最初的失态之后，极迅速的调整心态，迅速作出弥补，因而特意设计这美名其曰：回忆昔日爱情，重温蜜月的欧洲之旅。这一路上她将贤妻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发挥到淋漓尽致，让赵老爷子颇为受用。为了怕外界打扰，主要是怕那小三打电话给自己老公和公司经营的琐事破坏气氛，余秀惠事先和赵衍商量好，出国的这段时间将他们两人的手机都设成了拒接任何电话，这一下谁都不能联系到他们了。
“出什么事了，老李，你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国内吗？”
“唉，老赵，要不是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我才不会发神经一天十多个电话打给你们，还到处托人找你们，一知道你们在瑞士，我就坐飞机赶来了！”
“到底出啥事了？是不是小衍……”到底是为人母，余秀惠的神经要比自己老公敏感得多。
“赵衍出什么事了？！！”赵老爷子心里一惊，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这可是他的独子啊，千万别……
“哎，老赵，你们别紧张啊，小衍没出什么事？”老李见赵家二老脸色不对，慌忙解释道，“对了，今天几号啊？”
“二十二号啊。”赵母看了下手机。
“对了！”老李重重拍了下大腿，“今天是小衍订婚的日子。”
“什么？！”赵家二老异口同声。
“我是说，今天，你们家儿子要订婚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第52章 任人摆布
与此同时。
沈宅， pm2：00
“现在几点了？”莫长天对着穿衣镜再一次调整领带。
“哥……”莫长华为难的站在衣帽间门口，“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干嘛不去？衣服都穿好了，司机都等在外面了。”
“可是嫂子……你有考虑过嫂子的心情吗？”莫长华边压低嗓门，边偷偷看向客厅，只见大嫂笔直的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整装待发。她细致柔和的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却让人联想起古罗马帝国的角斗士，随时随地准备决一死战。莫长华只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下去，他内心深处第一次对大嫂产生了悲悯和同情。
“你嫂子什么都知道，可依然选择和我在一起。”莫长天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回答，“这说明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能承受得住。”
“大哥！你疯了吗？去了又能怎样？不但重伤了嫂子的心，那个女人根本不可能回到你身边！”莫长华都快抓狂了。
莫长天嗤笑一声，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只不过是去参加两个老同学的订婚仪式而已。”
“哥……你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就算那个女人回头了，你又置嫂子于何地啊！”
莫长天笑了，他的笑容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以至于莫长华不敢再多说一句。
是啊，和沈雅兰的婚姻带给了他太多，名利、地位和权势，这些东西并非无法割舍，可一旦失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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